香港藝術家汪倩從小相信有外星人，「人類能夠感知的東西實在很渺少，世界上的事事物物不是由邏輯及理性可以解及的。我相信有些事情很神秘，或許是我們人類的維度無數感知。」她自幼熱愛文學，小學時便迷上衛斯理小說，自此對神秘學產生濃厚興趣。汪倩的創作中，依稀可見那段早期啟蒙的痕跡，凝鍊成她作品裡獨具一格的濃稠神秘美學。

2020年獲得香港浸會大學視覺藝術文學士學位的汪倩在不同地方參與藝術家駐留計劃，我們透過視像進行訪問，目前，她身處於印尼參與藝術家駐留計劃。自小喜歡繪畫的她讀大學時接觸裝置藝術，相對於二維空間，裝置藝術散發的力量更令她表達到自己所想。她的藝術實踐涉獵繪畫、裝置、詩歌與行為藝術。

比喻與意象

汪倩做行為藝術的開端是因為詩歌。她喜歡詩人王鷗行（OCEAN VUONG），「他的詩歌文字強而有力，意象使用得精準，優美之中存在著複雜和疏離感，將人性的某部份呈現得淋漓盡致。我也喜歡他的演講。」詩歌作為一種注重意象的文體，能夠把抽象的意念、情緒，傳遞給觀者，同時需要觀眾的主動投入及解讀。2020 年，汪倩讀詩，再配合一些動作，簡言之就是運用身體為主要媒介的視覺藝術形式，在特定的場地歷時一段時間展演。

詩歌向來在她的創作中佔據重要位置。畢業錄像作品《散步到了這𥚃》已見詩歌的蹤影，文字與影像如影隨行，「事實上我不太喜歡這個作品，當時的文字及影像的處理未是滿意的狀況。」往後的作品，她更著重神秘性，總有點幽暗，難以用言語文字解釋。舉2021年於EATON HOTEL 的TOMORROW MAYBE中展出的《青蛙跳到臉上我從此雙目失明》為例，作品由仙人掌、玻璃罩、錫紙組成，置中的仙人掌由玻璃和錫紙襯托，呈現危險、刺、硬的感覺，處處引人犯禁。與此同時，仙人掌的擺位令人聯想到神壇，彷彿預示著有些什麼在發生，別具儀式感。當中，汪倩特別提到比喻及意象。可是，所使用的喻體並沒有對等的本體。與其說她的作品在展示些理論、說明什麼觀點，倒不如說她的創作更多是在模糊地帶徘徊，像她寫下關於此作品的文字：「只有不斷的使用比喻、不斷的使用意象，奇蹟才有機會發生。」

蛇的多重性

其中，蛇作為一個重要的象徵性意象，頻繁地出現在她的創作中，為其作品增添了神秘而詩意的層次感。以《THE SNAKE NAMED "ONE"》為例，在這個作品中，蛇佇立於道路，其光滑的鱗片在光線下反射出微妙的光芒，彷彿一種無聲的召喚，既真實又隱晦，令人無法不為之著迷。蛇不僅僅是一種生物，更具有暗示性，仿佛在低聲述說那些潛藏在人類內心深處的祕密與未知。

汪倩說：「我覺得蛇有點引水道的意思，引我及觀者步進一個異空間。」由蛇蛻皮、光以及噴漆組成的作品《心知肚明》也是以蛇為主軸，閃閃發亮。蛇的意象在作品中具有豐富而多元的象徵意涵，常隨著創作者的主題與背景而有所不同。蛇蛻皮的特性經常被視為重生與蛻變的象徵，代表著個體成長、生命的更新或階段性的轉變。另外，蛇也被賦予智慧與直覺的意涵，象徵內在的洞察力與隱藏的知識，在神秘主義與文化傳統中尤為突出。除此，蛇亦暗示著危險與誘惑，這一面向在許多神話故事中有所體現，例如《聖經》中的伊甸園情節。而在另一些文化中，蛇則與生命力和能量息息相關，蛇也可能象徵自然與原始力量，展現人類與自然界之間的深刻聯繫。那不難理解蛇之於汪倩的吸引力。

指涉開放、沒有直接對等、暫時放下理性邏輯或者是接觸汪倩創作的一種心態。近年來，她的作品展現出對空間的探索，致力於營造出一種撲朔迷離、難以言喻的氛圍。這種氛圍彷彿在現實與虛幻之間遊走，讓人覺得神秘。在EJAR舉行的個展「STIMULATION」中，空間的塑造亦展露出鮮明的特質。藝術家於駐場期間，每日進行一場由觀眾指令啟動的行為藝術作品。透過這種自我約束的形式，她將部份身體的主動權交予他人，引領自身探索更多潛藏的「誘發點」。這種創作方式如同一場細膩的對話，以身體為媒介，將自我與他者的邊界模糊，從中尋覓新的感知與可能性。「我認為觀眾們都很友善，他們沒有刻意去為難我做出什麼很危險的舉動。」

Text: Samwai Lam Photo courtesy of the artist